一千零一次夜航

欧美杂食 好吃就行

 

锤基AU | 米德加尔特语课Midgardischstunden(三十三)定稿

【三十三】切肤


车门一关,Loki便拼尽全力挣开Thor的怀抱。他面孔煞白,绿眼睛在昏暗车厢中简直划出亮弧,仿佛燃烧的宝石,Thor知道那是因为他眼眶中蓄着泪。他将Loki按在自己膝上不肯放手,Loki推不开他,气得浑身发抖,盛怒之下不假思索,抬手结结实实甩了Thor一巴掌。

可他没想到自己下手如此之重,竟将Thor打得侧过脸去,几缕束好的发丝都散落在颊边。Fandral在驾驶室听得清清楚楚,车轮在雪上一滑,Loki又被惯性甩进Thor怀里。

Loki牙齿都快咬碎,可等他坐直,眼见Thor脸色一片青白,随后泛起清晰的红色掌印,又觉得愧疚,简直想伸手抚摸他的脸。

幸好他忍住了。

“你在骗我!”他抵着Thor的脸尖叫,声音因愤怒变了调,“你什么都知道!THOR ODINSON!你从一开始——一清二楚——戏弄我是不是很有趣——!”Loki揪住Thor的衣领,“我绞尽脑汁编造一门该死的‘米德加尔特语’——每一天我都害怕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——每一天——每一秒钟!你却把这当成笑话!你是个混——蛋——!操你!THOR ODINSON!我恨——”

“我爱你,Loki。”Thor低声说。他们额头相抵,那双蓝眼睛离他如此之近,它们如此深邃,隐藏了全部情绪,然而此刻在Loki面前却毫无遮掩,如一本摊开的书、一片澄澈的海,“你知道我爱你。”

Loki喘息。

这是Thor第一次喊他的名字。

他早该发现的,此前Thor从没喊过他的假名。一次都没有。多古怪啊,将军怎会刻意回避俘虏的名字?

然后Loki又想起了所有巧合,从他赤脚站在办公室的光芒万丈的清晨开始,Thor每一次出言维护、恰到好处的出现、沉默的支撑、无声的理解;他的怀抱敞开,他的嘴唇温暖。姆乔尔尼尔动荡、危险、朝生暮死,而Thor是他最坚定的支点。

他看着Thor,像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,像人生中第一次见面,而他紧张,甚至恐惧。他声音轻轻发抖。

“你说你少年时曾一路北上、见过冰原,”Loki做梦似的问。泠泠夜风自窗缝钻进车厢,他打了个冷战,可现在寒冷无关紧要,时间无关紧要,“你说你在冰雪中央遇见了你的爱人……”

Thor点头。

“我在冰雪中央遇见了你,弟弟。”

Thor的声音像叹息,像宣誓。他焐着Loki冰凉的手。

他的爱情就在那儿,像天神的躯体,在无望中等待了一世纪,可嘴唇依然鲜红,眼珠依然明亮;这就是他的爱情,宽广无垠,横陈在阿斯克尔山以南的阳光下。

“这不是巧合,对吗,”Loki喃喃,“父皇让我南下,是因为你。”

Thor心头大震:“……Laufey王让你前往阿斯嘉德?”

Loki不答,默默望着车外飞逝的景色。树林沉眠在白雪中,远方的天空好像被月亮和无数星星从内里镀上了锡,冰一般的冷辉自高空投下,似乎在半空便被冻结。

Thor从未想过Loki越过阿斯克尔山竟是Laufey的授意。

数月前,使团北上约顿海姆、与Laufey议和时,Heimdallr向Laufey表明了两国联姻的意向,然而在获得答复前,Laufey遇刺,特兰斯厄特关隘被破,一切美好愿景戛然而止、悬而未决。

Laufey叮嘱Loki南下有其理由。黑油短缺,经济倾颓,阿斯嘉德主战派对约顿海姆的冰矿虎视眈眈,米德加尔特自然也想分一杯羹,阿斯嘉德主和派陷入困局,因为举兵稍有不慎、引发内战,阿斯嘉德必定元气大伤,若再有第二个Ulik,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,只怕最终阿斯嘉德和约顿海姆将从九界的版图永远消失。

战火一旦燃起,必定燎原。

九界的天平摇摇欲坠,但尚未倾落;而就在这种危机中,Laufey让Loki南奔,无异于将自己唯一的血脉决然推向了Thor。

Thor Odinson。Thor几乎听到北境之王威严的声音,苍老、疲惫,不舍、担忧,饱含柔情。本王将吾子交付,你若有面包,第一口需给他;你若有泉水,第一滴需给他;你使他安全,使他温暖,使他欢愉;你需以性命发誓,爱护吾子不可稍逊于我。

Thor不由抱紧Loki。他两眼干涸,心里却涌出热流。

Loki一动不动任他搂着,转过眼睛,冷冷地问:“如果不是今天,你会瞒我多久?”

Thor愣住,终于意识到Loki所问并非隐瞒婚约,而是知情他身份的事。

Loki看出Thor的踟蹰,冷笑:“你没打算告诉我,Thor Odinson——哪怕你知道我是谁,可在你心里,你我从不是平等的。”

Thor张张嘴。

他当然有无数理由——Loki的多疑、Hela的阴影、Laufey的死。Fandral不是没有劝过他,可他迟迟不能开口。

“Loki殿下有权知道您已知情,更何况他或许了解特兰斯厄特一役的蹊跷,请您……”

请您不要徇私。

Fandral没说,可Thor怎会听不出他的未尽之意?Thor背对下属,看着灯光透过玻璃斜射雪中,自己的面容在深夜的窗户若隐若现。

不必闭眼,他也能看到Loki站在他眼前,绿眼睛狡黠、冷静,又绿得明目张胆、不顾一切,瞳孔深处跳动着小小翠绿的火焰——单单看着那双眼睛,他便可感受到九界最热烈的爱情所能有的可怕、冷酷、无情。它像火一般灼伤了他,而这灼伤的刺痛竟也使他感到甜蜜。

其实灿烂夺目的金宫王子是自私的人。Thor悲哀地想。他怀揣着卑劣的念头,迟迟不肯对Loki告知真相,似乎只要Loki保持俘虏身份一日,Thor便能将他护在羽翼下一日。

然而这种庇护在九界的战火前多么可笑。

Thor低声说:“弟弟。”如果再不说话,Thor直觉自己再也抓不住他。

Loki视线扫过Fandral,不敢置信地看着Thor:“……Fandral也知道。”

不是问句,而是陈述。

面对Thor的默认,Loki不怒反笑。

“难怪Fandral对我小心翼翼,难怪Sigyn让我相信你!——我本人却蒙在鼓里一无所知!”Loki眼眶泛红,“你只叮嘱我三缄其口、不可轻举妄动,却从没想过,Eliudnir要攻打的是我的国家!死在姆乔尔尼尔的是我的子民!”

“在你心里我只是不能上战场的废物累赘,我活该做个俘虏,仰仗你的庇护,凸显你的伟大!光明理应要阴影来衬!”Loki嘴唇打颤,泪盈于睫,偏偏咬紧嘴唇不肯露怯,“我不要你该死的保护,我只想要和你平等——!”

“——我和你永远不可能平等,Loki!我比你年长,我上过战场、见过死亡,我和朝堂上那堆口不对心的老头周旋,这些事你毫无经验!”Thor低吼。他声音嘶哑,仿佛喉咙血淋淋在沙砾里滚过,“可我压根不想让你知道这些!你不需要知道!你该坐在壁炉边念诗画画,你眼里本该只看见鲜花!我摸爬滚打练就一身钢筋铁骨,不是为了让你和我一样撞得头破血流!”

Loki忽地噤声。

这时汽车毫无预兆驶入开阔地,此前被茂密白桦遮挡的月光瞬间铺洒而下,银辉皎洁静谧,月亮银光闪闪的手指轻触两人头脑中一些密封的容器,不由分说将两人自流动的、飞逝的黑暗中提出,放入一段光明奔流、如同钻石的梦境。

时间仿佛忽然静止,而他们在明亮月光下看清了彼此的脸。

Loki泪眼模糊,可泪水同样悬在Thor的眼眶里,将落未落,将他金色的睫毛沾湿,一簇簇环绕着他湛蓝深邃的眼睛。

悲伤会使人止不住眼泪的,哪怕人们总不喜欢别人看见自己流泪;人往往像鱼那样,一受到伤害,就要往深水里藏起来。

然而金色的、无瑕的Thor,他是阿斯嘉德毫无阴霾的太阳,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倒太阳——这是铁律,是自然秩序,如同地球的大小、公转的时间、昼夜的分界、冬夏的分别、整个宇宙的节奏——然而此刻他屈服了,软弱了,他被自己的爱击垮了。所以天神开始流泪,他的眼泪对Loki无声诉说:你可以伤害我,但我依然会爱你。

那滴泪不会比寻常水滴更重,却摇摇晃晃牵动Loki的心,泪珠砸碎在Loki手背上时重若千钧、不啻惊雷,他一时四肢百骸都发疼,那些喷着毒液的伤人话就再也说不出口。

Loki猛地回过神来,才发觉自己方才冰凉的手被Thor攥在手心、贴在心口焐着,此时已一片热烫。

他不敢说话,只怕一出声音便震荡得也直直落下泪来。

沉默。

Thor深吸气,抬手拭去Loki眼角的水痕,抬高声音:“Fandral,去Hela的‘衣帽间’。”

Fandral犹豫几秒才应声。Thor低声对Loki说:“如果这是你想要的。”

Loki不解,但经过方才一番争吵,他实在不愿再开口。

Fandral调转车头,Loki本就坐在Thor膝头,此时不得不紧挨进对方怀里;待转过弯,Loki再想起身,Thor却已牢牢环住他的腰了。

别这样——Loki几乎要把这句话说出口。可Thor如此温暖,让他想依傍、想融化,哪怕姆乔尔尼尔压下阴霾,他们共度的每个日夜依然在黑暗深处闪光,连同Thor方才的眼泪一起,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。

他最终没推开Thor。

 

 

 

汽车停在一所破败的棚屋前,烧得漆黑的烟囱高高地支棱在屋顶,似乎经常使用,以至只有屋檐边缘才有零星积雪。不知为何,四周一颗树木都无,只隐约有几截突兀的灰黑树桩。棚屋一侧堆着大量黑炭,一辆车斗极深的独轮车靠在一旁,里面似乎装着东西,可隐在暗处、看不分明。

Loki无视Thor的手臂,自己跳下车,脚下却并非白雪,险些滑了一跤,Thor忙扶住他。Loki低头一看,通往棚屋的小路上,车辙清晰可见,天气酷寒,脏污的雪水停留在被轮缘卷起的狰狞形状,才使他站立不稳。

Loki刚想开口,立刻嗅到一股诡异的恶臭,明显已经淡去,但依然顽固,像大量排泄物堆积发酵的气味,但又掺杂着血腥和焦糊。

四下静得可怕,连归巢的鸦啼都无,Loki不由去找Thor的眼睛,Thor默默牵过他的手,把Loki拢进自己的披风里。

……这是Eliudnir的“衣帽间”?

两人并肩走近棚屋。木门半掩,并未落锁,惨白月光在门缝投下浓烈黑影,Thor要上前推门,Loki却忽然筛糠般抖起来。

他看清了独轮车外垂下的一截小腿。

可那已不能称为小腿。

锈红的小小血珠和淡黄色的渗液密密麻麻凝冰,遍布肌肉表面;Loki起先以为那只是冻死的人,可下一秒他借月光看见了小腿上清晰鲜红的肌肉纹理、雪白的脂肪、露出的一小块雪白的腕骨;而自脚腕向下,仿佛整整齐齐套着短袜般,是一只深蓝的脚掌,脚趾冻得惨白,结了一层半透明的霜花。

他目不转睛盯着鲜红与深蓝的连接处,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。

几具被剥光皮肤的躯体倒在车斗里,肩膀、手肘和膝盖、脖颈都以诡异的角度扭曲、交叠,露出凛凛骨茬。尸体上落了雪花,肌肉边沿在严寒中毫无生气地微微发白,剥掉头皮的头骨血肉模糊,其上凝结着几道可怖的血痕。

Loki看着那青筋暴起的深蓝手指——十片指甲俱被锐器翘起,淡蓝的甲床坑坑洼洼,手背上的鞭痕和烙印清晰可见,不难想见手的主人生前遭受了多可怕的痛苦。

他费力地用鼻子吸气,感觉嘴唇在自己给肺部充气的努力下开合。他两手在身侧握紧,难以名状的疼痛蔓延到脊椎,放射到头颅,他的眼睛开始流泪。

Thor靠近,Loki僵硬地避开他的手,手背用力蹭干眼泪,哆嗦着推开了棚屋大门。

血腥气扑鼻而来。Loki如若不闻,拖着脚向里走。

月光像一团亮白的火焰,随着大门敞开、照亮了棚屋的一角——足够让Loki看清他该看到的东西。

六具空荡绵软的完整人皮被木撑展开、抻平,悬挂在与衣架大致高度的横梁上。那些皮肤有的已晾得干燥、经过鞣制,有的尚未流失水分、并不随风飘荡,但它们都呈现出迷人的深蓝色,皮肤上闪耀着繁复精致的金纹,像有生命一般,在暗处隐隐有光华涌动。

Loki木然地审视一具具皮囊。直到走到最后一具,他看着那具皮肤右臂的伤疤,眼神微微一动。

正是这只手,曾从他手中默默接过鲑鱼、接过土豆、递来面包、舀起菜汤,曾为他垫软床铺、披上外衣、挽起袖口、撕开铁丝网,曾抱着Aviva和他逗乐,而窗外月色静谧、猫头鹰展开翅膀。

Loki发出一声窒息般短暂的哽咽。

他平静地最后看了Sigyn的尸体一眼,挤出一个道别似的笑容,转身抬脚,稳稳地往外走。迈过门槛后,他身形晃了晃,毫无征兆滑向地面。

Thor始终胆战心惊关注着他的举动,此时立刻扑过来将他抱住,便看到Loki在怀里紧紧闭着眼睛,颤抖的漆黑睫毛衬得脸色愈发雪白,眼泪争先恐后一颗颗涌出眼角;他从发梢到脚尖都在发抖,却没发出一点声音,唯独嘴唇紧咬、浸出一点嫣红,像红玫瑰落在白雪。

Thor紧抱Loki,他的每一下颤抖都割着Thor的心。带Loki前往此地时他便想好了说辞,可如今话到嘴边,却化作石头。

纵然危机四伏,可姆乔尔尼尔的生活更像童话——在那些灯光温柔、雪落无声的夜晚,星星像蜡烛似的,一个接一个点亮又熄灭,他们肌肤相亲、一吻再吻。

那时他们不是王储,不背负责任,不关心九界,或许Loki不够坦诚,或许Thor另有计划,但那又怎样?他们仅仅是两个彼此渴求的灵魂,和任何一对普通伴侣一样、拥有最简单的幸福。

可这些话他不得不说。

他们头戴的王冠,是诅咒也是赐福。他们手捧永恒之火,在这里熄灭了的,就将要在别的地方重新燃烧起来;如果Loki不愿点燃火种,那么他将责无旁贷、连带Loki的份一同点亮。

Thor收紧怀抱。

“如果你选择了自己的命运,那么这就是你必须面对的,也是我不想让你看到的——死的恐惧,生的折磨,行进的忐忑,后退的自责……我不是完美的太阳,而Loki,你是我最大的私心。”

“我把选择交给你……”Thor低声说,“但无论如何选择,你永远拥有我。”

 

tbc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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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时间非常碎片,在家非常非常忙,但尽量会趁着假期多更一点~

上次猜到Loki要生气的姑娘,猜中啦哈哈哈,Loki真的快要气死了,直接给他哥一个大比兜

Thor:我是恋爱脑,我就想金宫藏娇,弟弟就该娇生惯养,弟弟不要上战场搞事业!

之前看到有姑娘说这个Thor很完美。确实Thor前期表现似乎都“很好”,但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“完美”。Thor作为年长者,想要掌握这段关系的主动权、罔顾Loki的意愿“保护”Loki,这本身就是他俩关系发展的大矛盾;现在Thor虽然不情愿,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Loki,这才是健康平等的关系的开始。

然后和姑娘们贴贴~好爱大家5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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